烙煎餅的女人

王誦詩

烙煎餅的女人很準時，一年四季，天剛蒙蒙亮，就來到這里，一處不起眼的墻角，四周是高高的樓房，還有建筑工地。一輛三輪車，一只液化氣罐，煤氣灶上有一盤小鏊子，旁邊，還有一大盆和好的面糊，一小盆拌好的油鹽蔥花，一瓶辣椒醬，一小籃雞蛋，幾只裝滿開水的暖水瓶。女人忙活著，一小摞煎餅早就烙好，放在一邊葶蓋上。每天，也就忙活半上午。

來買煎餅的人漸漸地多起來，排著隊，鏊子上的煎餅烙好了，臨到誰，烙煎餅的女人就問，一個雞蛋？兩個雞蛋？買煎餅的人回答一個或者兩個，女人在淡淡的煙靄中，麻利地打碎雞蛋，攤在煎餅上，拌上油鹽蔥花等作料。吃辣的，就放點辣椒醬。小火炕一會兒，覆上一張煎餅，再炕一炕，鏟子翻幾翻，疊好，鏟到一張干凈的包裝紙上，遞給買煎餅的。微信付款。不會使用微信的，旁邊有一盛錢的小鐵盒，買煎餅的自己往小鐵盒里放錢，找零也是自己拿，她從來不接買煎餅的錢。

附近的建筑工人，上早班干活，都喜歡到她這里買煎餅。她認識他們，但叫不出他們的名字。不用說，煎餅上攤的是兩個雞蛋，覆上的是兩張或三張煎餅。她知道，他們干的是體力活，食量大一些。臨走，還不忘囑咐，要他們從暖水瓶里倒上一杯熱開水。他們很感激，總是留給她一個微笑。

附近高中的學生來買煎餅，男孩子，正是長身體時期，攤的都是兩個雞蛋，覆上一張煎餅。姑娘，她們吃得少，煎餅上攤上一個雞蛋，不用覆煎餅，卷一卷就行了。每年的六月，高三畢業的學生，到她的煎餅攤前和她告別，感謝她和她的煎餅，陪伴三年高中生活。她很是高興，笑著對他們說，阿姨也沒什么大能耐，以后上大學回來路過這里，莫忘到阿姨這里吃煎餅。

這天女人起得早，經過一座大橋，下坡，三輪車飛快地朝下竄，情急之下，她忘了剎車，連人帶車翻到路邊，左胳膊著地。好不容易爬起來，左胳膊不聽使喚，疼呀。到醫院，拍片，骨科醫生診斷，女人小臂折斷。打上了石膏，扎上了繃帶，吊在脖子上，很不方便，回家養傷。見面，大家都安慰她，好好歇著吧，傷筋動骨一百天，左胳膊好了再去烙煎餅吧。

誰能想到，沒過三天，她又出煎餅攤子了。她的男人，是賣水果的，她對男人說，這時，建筑工地正忙，高三學生也快要畢業，吃煎餅的特別多，你幫幫我吧，不要去賣水果了。男人騎著三輪車慢慢行，她吊著左胳膊，跟在后面。

到了攤點，女人只能用右手烙煎餅。碎活，都是男人干的。每天，來買煎餅的都要勸她，等胳膊好了再來烙煎餅。她總是揮揮右手說，我這只手，還能干，再說，在家里也悶得慌。

烙煎餅的女人四十多歲，不高的個子，很清爽，也很愛干凈，出攤時，白圍裙灰星不沾。閑時，帶著孩子散步，也分不清，她是城里人還是鄉下人。聽說，她是從農村來的，在這座小城烙煎餅已有十多年了，小區那套住房，就是她和丈夫苦的錢買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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